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牵挂“北上无音讯”——赣州为烈士寻亲采访记

访问量:发布时间:2024-11-27 10:38来源:赣南日报字号:

  赣南苏区是中央革命根据地的主体,为中国革命作出了重大贡献和巨大牺牲。在这里,书写了光耀中华的历史,创造了彪炳千秋的伟业,也作出了震撼天地的奉献。

  苏区时期,赣南籍子弟兵为创建、巩固和发展中央苏区付出了巨大牺牲,有名有姓烈士达10.82万人,分别占全国、江西省革命烈士总数的7.5%、43.8%,长征路上平均每公里就有3名赣州籍烈士倒下。赣州有名有姓的烈士名册中,有3.2万余人只有一张薄薄的烈士证明书,上面标注着“北上无音讯”,成为这些烈士牺牲的地点和原因。

  为烈士寻亲,让忠魂归根,是对烈士亲属的慰藉,也是对烈士最好的缅怀与尊崇。

  彪炳史册的故事

  出征少年身,归来英雄魂。每一位烈士身后,都是一串壮怀激烈的故事。

  1935年5月25日晨,中国工农红军强渡大渡河,在被敌人视为插翅难飞的天险防线撕开缺口,为红军北上辟开一条通道。然而,强渡大渡河十八勇士之一的肖汗尧究竟是哪里人,一直不为人知。2021年,经于都县党史工作者辗转考察和专家反复核证确认,肖汗尧的家就在于都银坑。

  肖汗尧1914年出生,小时候胆子大,水性也好。1935年5月25日凌晨,红一团一营营长孙继先从二连挑选了17名勇士组成渡河突击队。肖汗尧因英勇善战、水性好被选中。强渡大渡河后,肖汗尧回到连队,爬雪山,过草地,胜利到达陕北,随刘邓大军挺进大别山后杳无音信。

  1941年1月,为掩护鲁西军区、行署机关安全转移,时任八路军第一一五师教导三旅特务三营(鲁西军区警卫营)教导员的邱良左,在组织这场阻击战时壮烈牺牲。这位于都籍革命烈士邱良左14岁参加革命,1934年10月随红军大部队渡过于都河踏上万里长征路,中途曾给家里写过一封信报平安,后来便再无消息。

  开国上校秦光所著的《红色历程》一书这样写道:“教导员邱良左是江西的老红军战士。他长期为党做机要工作,来到我们营还不到一个星期,是一位非常忠诚老实的好同志。我听说他牺牲了,悲痛欲绝,泪如泉涌,仇恨的烈火在胸中燃烧。悲痛化成的力量难以阻挡,我用手中的钢枪喷出愤怒的火焰,仇恨的子弹一颗接一颗地射进敌人的脑壳和胸膛……”

  在广西全州红军长征湘江战役纪念园,有一处开阔的石头阵,石头下面都安葬的是无名烈士的遗骸,随着时间的流逝,这些无名的烈士忠骨与周围的一草一木、一山一石早已融为了一体。

  出师未捷身先死,长使英雄泪满襟。每位烈士的身后,都有一份来自家人的无尽思念和守望。

  被誉为“共和国第一军嫂”的陈发姑为等待参加红军的丈夫朱吉薰,每年编织一双草鞋,寄托对丈夫的思念。即便双目失明也不间断,直到编到75双草鞋时,陈发姑带着对丈夫的思念溘然长逝。

  “守好家,多识字,等我回。”苏区红军高级将领李才莲的妻子迟煜华,守着丈夫当年给她留下的这三句话,从青丝等到了白发,72年的漫长等待,最后只等来了丈夫壮烈牺牲的消息,等来了一张烈士证书。

  今年106岁的红军烈士遗孀段桂秀,为当年分别时丈夫王金长一句“等我回来”的承诺,痴守一辈子。

  …………

  一寸山河一寸血,一抔热土一抔魂。纵使光阴流逝,英雄佚名,他们彪炳史册的故事一直被传颂,他们的精神在每个人心中永存。

  坚持不懈的找寻

  “老周,经过我们的反复比对和确认,你的大爷爷周海滨找到了,他就长眠在梁山县革命烈士陵园。”

  2023年清明节前夕,山东省梁山县革命烈士陵园,远山如黛,松柏苍翠。来自石城县退役军人事务局为烈士寻亲专班工作人员廖成斌,郑重地拨通了家乡石城县大由乡周小金的电话。

  周海滨烈士,石城县大由乡高背村人,1931年参加中国工农红军,1939年参加并指挥梁山(独山)歼灭战,后在第二次梁山战斗和多次反对国民党顽固派摩擦战斗中不幸牺牲。看着廖成斌通过微信发来的有关大爷爷周海滨的详细史料,电话那头的周小金难掩激动,不停地说着感谢。

  至此,这场延续几代人的想念,终于尘埃落定。

  回想起为周海滨烈士寻亲的半年多来,廖成斌感触良多:“没有革命先烈抛头颅洒热血,就没有我们今天来之不易的幸福生活。”也正是这种信念,廖成斌乐此不疲地奔波在每一次的上门沟通、比对确认、寻访故人、千里寻亲的旅途中。

  2019年,石城县退役军人事务局组建之前,廖成斌在县委党史办工作,熟悉党史,对他开展为烈士寻亲工作提供了便利。但为烈士寻亲,是一项繁琐和庞杂的工程,受到年代久远、信息割裂的限制,不少烈士寻亲难度极大。为了扩大信息来源,挖掘更多有用信息,廖成斌大量翻阅石城红色党史、《石城县革命烈士英名录》以及各类人物传记和回忆录等,搜寻与烈士寻亲相关的蛛丝马迹,查证每一名烈士的生平经历、所在部队和参加战役等基本情况,并利用业余时间大量走访知情人员。

  为壮大寻亲力量,石城县大力整合联合退役军人志愿服务队、民间志愿者等社会力量,合力为烈士寻亲。近年来,先后为16名石城籍烈士找到了安葬地,为5名外地户籍烈士找到亲人。

  为烈士寻亲,既是告慰和缅怀,更是致敬和责任。数月前,瑞金革命烈士纪念馆馆长钟宝卿在短视频平台,刷到一条志愿者为烈士杨衍廷寻亲的视频。信息显示,红一军团无线电战士杨衍廷烈士为瑞金人,1935年在贵州省土城战役中牺牲,被安葬在当地。钟宝卿当即与该志愿者取得了联系,循着志愿者提供的信息,他详细查阅《瑞金革命烈士家属登记表》等相关史料,几天后,终于确认了杨衍廷烈士的家乡及亲属。

  “在瑞金,家有烈士是一种荣耀。能为烈士做点事,也是我的荣耀。”有着12年军龄的老兵钟宝卿,对为烈士寻亲这项工作始终充满着敬意。瑞金有5万多名烈士,有名有姓的只有1.7万余名,每逢重要纪念日,瑞金的群众都会自发来到烈士纪念园缅怀烈士,寄托哀思。“作为后辈,我们有责任去寻找,去替烈士完成魂归故里的心愿,这既是对烈士英灵的告慰,也是对红色血脉的传承。” 钟宝卿说。

  山河已无恙,英雄当归乡。仰望苍穹,烈士们犹如一颗颗红星散落天边,跨越岁月山河,他们也在等着回家。

  2014年10月,于都县长征源合唱团成员林丽萍随团来到广西兴安县演出。演出结束后,她特地来到兴安县红军长征突破湘江烈士纪念碑园,循着英名廊上的名字逐个找寻。忽然,那个在心中默念过千万遍的名字“林罗发生”映入眼帘。那一刻,她眼泪夺眶而出。“我终于完成了家族几代人的使命——找到了小爷爷林罗发生的牺牲地。”

  1933年,林丽萍的爷爷将3个兄弟送去当红军,没有一个回来。1955年,他收到政府颁发的林罗发生烈士证明书,“北上无音讯”几个字直戳心底。1962年,林丽萍的爷爷临终前,嘱咐后代,一定要找到林罗发生牺牲的地方。

  在赣南,有太多像周小金、林丽萍这样的家庭,他们几代人活着的信念之一,就是找寻到牺牲在战场上的亲人。

  “在长征途中倒下的1万多名于都籍烈士中,只有少数人的事迹记载流传,另有6643人北上无音讯,绝大多数连名字都没留下。”于都县革命烈士纪念馆原馆长黄发斌深感痛心。

  为寻访烈士英名,补全英烈事迹,2019年以来,于都县革命烈士纪念馆寻访工作组两次外出寻访,行程超万公里。

  每一位为国捐躯的先烈都会被铭记,每一种舍身报国的壮举都会被敬仰。近年来,赣州从政府到民间多方参与、各地各部门共同行动,扎实开展“为烈士寻亲”活动,跨越多个省市,借助多方力量,先后为近百名烈士找到亲人,让英烈魂归故里,与亲人“团圆”。

  映照千秋的丰碑

  他们牺牲在黎明,曾离曙光这么近,用最后的呼吸,把壮丽山河撑起;他们牺牲在黎明,曾离幸福这么近,把光明和希望,留给今天留给你……

  1949年,年仅18岁的山西籍解放军战士赵俊,牺牲在定南县龙塘镇龙塘村。时年12岁的郭初辉目睹了赵俊牺牲的过程,并被他崇高的信念和英勇献身精神深深感动,自发成为赵俊烈士的守墓人。

  从青年到暮年,郭初辉一直为赵俊烈士守墓,向前来瞻仰的人们和当地学校师生宣讲赵俊烈士革命事迹,带领几十名热心老人把革命故事编成歌曲、舞蹈等送进学校、社区,甚至上央视,寻找到远在山西的赵俊烈士亲人。郭初辉为烈士守墓的事迹也感染着周围干部群众,激励龙塘子孙珍惜美好生活。如今,龙塘村全村党员、村干部和老年体协成员都自愿加入看护赵俊烈士墓的队伍。当地民风淳朴,涌现出“赣州好人”刘木星、黎连英等;龙塘村、龙塘镇被评为“江西省文明村镇”。

  “军人就该上战场,死,我不怕,就是放心不下自己的父母妻儿!”“说句实在话,俺最担心的还是父母,毕竟他们年纪大了,不过他们会为我感到光荣的……”40多年前,在对越自卫反击战场,章贡区退役军人李健等出征前,战士纷纷吐露心声。沉默半晌,指导员提议:“我们做一个约定,如果有人能够活着回去,不管是谁,活着的人都要替牺牲的战友尽孝。”

  26天的战斗,李健所在连队11名战友永远留在了战场。卸甲归田后,他辗转7省23县,兑现当年诺言。如今,他传承英烈遗志,投身公益事业,继续发光发热。

  1934年,钟永春的曾祖父钟同桂北上长征,再无音讯。2018年5月30日夜晚,雷雨交加,这位会昌县小密乡扶贫干部钟永春,骑着摩托车从贫困户家中返回乡政府,途中遭遇交通事故,生命永远定格在25岁,他把青春热血洒在脱贫攻坚战场。

  路过于都县长征源小学,常被阵阵时而高亢激越、时而凄婉忧伤的唢呐声吸引。一群身穿红军服、头戴八角帽的小学生在练习《十送红军》《告别》等经典曲目。于都唢呐传承人刘家盛说:“当年我的曾祖父就是吹着唢呐送村里的年轻人参加红军。希望孩子们也能用唢呐演绎,纪念当年红军渡河长征的悲壮场景,守护这段红色记忆。”

  天地英雄气,千秋尚凛然。为让更多的烈士与家人“团聚”,赣州为烈士寻亲之路将不断延伸。(记者钟瑜 曾艳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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